English

安德鲁先生

2000-10-15 来源:生活时报 熊春捷 我有话说

1984年我在国内研究生毕业后,去了美国纽约州立大学读博士学位。安德鲁先生是我的指导老师。他是一个十分友善的老人,从没见他发过什么脾气。我对于那些满腹经纶、道貌岸然的教授们,一直无法摆脱师道尊严,在打招呼时总冠以Dr、professor(先生、教授)等字样,惟有对安德鲁,可以毫无顾忌地迎头一嗓子“Hi,Andy!”(喂,安迪!安德鲁的昵称)

偶然看到安德鲁年轻时的照片,他金发浓眉,高大英武,你会很难同眼前这个驼背老头挂上号。在课堂上,他喜欢圈起袖口,环抱双臂,背靠黑板,提及一些似乎与本课无关,却又让人回味无穷的话题。

在我的博士论文快要接近完成的时候,那天安德鲁把我叫到办公室,告诉我由于他的疏忽,同一题目的论文已经有人完成,这意味着我的毕业论文成了一堆废纸。安德鲁把一切说得那样平淡,他又重新为我选定了新的方向,论证“溃崩的三维流形it不变量的有理性”。我发誓要把失去的时间抢回来,我每天只睡五个小时,其余时间都呆在办公室或图书馆里。8个月后,当我拿着写好的论文去找安德鲁时,老人惊呆了,他怎样都无法相信我能用如此短的时间内完成论文。他一口咬定我是抄袭的,我从没见过他如此气愤,我也愤怒了,用中国话骂他“老混蛋(并用英文翻给他听!)”他也骂我“小混蛋!”我甚至想冲上去揍他,我把演算草纸搬来,他还是不肯相信。最后还是安德鲁先冷静下来,问我是否敢当众答辩,并且只能给十天的准备时间。如果答辩成功,他将请我听恩斯特的提琴演奏会,并当众向我道歉。我答应了,而且痛痛快快地玩了十天。

答辩是在小礼堂举行的,安德鲁请来了纽约几何界著名的权威人士,鲍里斯校长也来了,十几个人正襟危坐。答辩一开始就是连珠炮似的,恨不能一下把我置于死地,颇有些诸葛亮舌战群儒的感觉。最后答辩非常成功,所有人都起立为我鼓掌。安德鲁也用劲握我的手,当众人面向我道了歉,并把恩斯特提琴演奏会的票子塞给我。

安德鲁还邀请母亲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,并亲自把博士帽端端正正地戴在我的头上。他再次向我和母亲道歉,承认他的错误,我把安德鲁的话翻给母亲听时,母亲落泪了。

那天,安德鲁还亲自驾车接我和母亲去他家吃饭,安德鲁夫人和子女在门口迎接我们。尽管外面大雪纷飞,屋里却十分暖和,壁炉里燃着木柴。母亲对这种美国式的宴请实在不敢恭维,菜没几样,可碗呀碟呀却像走马灯似的,煞是热闹。或许美国人讲的是吃的氛围而不在乎吃的本身。

第一道菜是菜花和蘑菇,菜花还是生的,蘑菇连切都不切,撒上花椒盐。我告诉母亲,美国人多爱吃生菜,这样可以保持维生素不受破坏。第二道菜是炸牛排,用刀笨拙拙地切下一块,白花花的还带着血丝,勉强放进嘴里,一股膻味直冲嗓门。第三道菜是煮玉米,是安德鲁特做给母亲的,可惜要抹上黄油吃,母亲还是装出笑眯眯的样子说好吃。

临走时,母亲把带来的“五蟹图”送给安德鲁,这是父亲的好友胡铁生画的。安德鲁看后爱不释手,说是无价之宝,还要为它上保险。

1993年世界几何年会在纽约召开,安德鲁和我出席了会议,我还在大会上发了言。会后美国的两所著名的数学研究所邀请我去工作几年,我愉快地接受了邀请。

手机光明网

光明网版权所有

光明日报社概况 | 关于光明网 | 报网动态 | 联系我们 | 法律声明 | 光明网邮箱 | 网站地图

光明网版权所有